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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子戏


时间:2013年11月21日 来源:桂林西二环||郑雪凝



    她抹去脸上的油彩,露出粉墨遮掩下的笑容,说:“你要记住,有人天生就是会演戏的。而你,没那个天分!”

 

最后的折子戏

    阿媛和阿姝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个女子,一个看起来娇弱柔美,一个则倔强冷漠。还在她们很小的时候,有一次为了争一套戏服,阿媛哭得抽噎,而阿姝则紧紧抓住衣服不肯放手。那时的判决人是苏妈妈,判决结果是苏妈妈狠狠打了阿姝两巴掌,说:“阿姝不乖,你是姐姐(分明两个人是同一天出生的,可是福顺班一直把阿姝当做姐姐,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),你要让着妹妹,不准欺负妹妹。”阿姝还是不肯放手,只把双眼直直的望着苏妈妈,稚嫩的眼睛里只有倔强连委屈都看不到。苏妈妈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还是忍不住心底微微一颤。“我从来没有看过小孩子眼里能表现出那么固执的倔强,福顺班那么多女孩子里面,只有她一个,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。。。”

    阿媛是花旦,也是所有人里面最聪明的,连老班主都说她天赋极佳。阿姝总是演不好,老班主说女孩子哭起来要梨花带雨,眼神要悲戚,要哀婉。阿姝的眼里总是倔强,没有办法演旦角。

    苏妈妈说:“其实我是很疼阿姝的,她委屈了不会说,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院子后面那个水池边上,我每一次都看见她小小的背影那么倔强的立在那里。我没有看到过她的表情,我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。。。其实她是最怕受委屈的女孩子。。。”,“我也很疼阿媛,阿媛的眼神楚楚动人,让人一看就心疼不已。班子里所有人都很疼她。”

    班子后来解散了,最后一场戏是《霸王别姬》。老班主说最后一场戏的旦角让阿姝来扮。阿媛不同意,阿姝从来没有演过主角,阿媛才是班子的正旦,阿姝不是。但是老班主坚持让阿姝演虞姬,他带了这群女孩子十几年,他最了解每个人适合演什么。

    阿姝第一次上了精细的妆容,是夜,她将是最美丽的虞姬。而阿媛只得扮上了一个服侍丫头。她依然化上了美丽的妆容,美得甚至有点超过虞姬,幸而戏服还是将她们的角色明显的区分开来。

    那夜的霸王是四喜班子的当红武生杨落扮演的,阿姝后来才知道。她当时只知道自己看着眼前那个悲壮的男儿面孔时,就情不自禁的唱出“劝君王饮酒听虞歌,解君忧闷舞婆娑。”那一刻她是真的只想舞动手中长剑来聊慰哀愁而已,她忘了自己只是在扮演虞姬。 

    那场最后的折子戏发生了一点变故,是谁也没有料到的。就在虞姬横剑欲自刎时,已经下场的丫头走了出来,夺过虞姬手中长剑,唱:“汉兵已略地,四方楚歌声。大王意气尽,贱婢何聊生!”然后华丽的横剑刎颈倒地,倒地前无比深情的看了楚霸王一眼。阿姝被阿媛吓呆了,缓缓拾起掉落的长剑,也望了霸王一眼,唱:“账外碧落月色清明,手中长剑鲜血尚温,婢仆且多情,虞何累大王为我分心。”唱罢也将剑一横,倒地而死。西楚霸王抱紧了虞姬尸身,放声痛哭。此时红色幔布缓缓放了下来。

    老班主没有责怪阿媛私自改戏,观众倒是觉得很新奇,一时阿媛扮演的婢女声名鹊起,福顺班子解散后四喜班就把阿媛要了过去。阿姝跟老班主一起走了。他们到江南一个小地方开了个小店铺。没有几年老班主死了,把店铺交给了阿姝。没过多久四喜班子也解散了,大家已经不再爱看折子戏了,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门道,只能各奔东西。

天堂伞

    阿姝没有想过会再碰到杨落。杨落因为演戏演得太好被一个导演看中去拍电视去了。阿媛也走上了演艺之路,她的确是很会演的。阿姝有时候会在电视屏幕上看见他们演的作品,虽然跟京剧完全不一样,但毕竟还是演戏,他们一样驾熟就轻。

    阿姝遇到杨落的时候没能认出他来。当时他们在阿姝所在的那条巷子里拍外景,杨落猛一回头看到旁边店铺里一个安静浇花的女子,他立刻叫出她的名字“阿姝!是你!”阿姝于是抬头看到了一个男子狂喜的奔过来。

   “我是杨落啊!霸王别姬,你不记得了?”杨落心底微微有点失落,他一眼就认出阿姝,但阿姝却根本不记得他了。虽然他们只合作过一折《霸王别姬》,但是当时手持长剑翩翩起舞的女子让他记忆犹新。所以那夜他卸完妆后一直没有走,一直等到阿姝也卸下油彩,看见她淡漠骄傲的脸。那种神情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最与众不同的,所以他一直不曾忘记。

    阿姝还是想起了那个悲壮的男儿面孔,黑黑的油墨下一双眼睛满是悲哀与绝望,他的眉头蹙到一起,令人心疼。但是她根本不记得他本来的样子,是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最后的折子戏。

    于是阿姝也想起阿媛,于是顺便问起。杨落怔了怔,说:“她和我在一个剧组拍戏,她现在越来越红。最开始还是演小丫头那些,现在已经可以演女二号了。。。”谈起当年那场戏,杨落说:“我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变故,她临时加戏让我有点措手不及。不过你反应好快,我当时真的很佩服你。以前没有留意过你演戏,但是我知道她,她是你们福顺的红人,当时怎么会演配角?而你当时那样的反应没有让戏完全演砸,换了我估计傻掉了。”阿姝说:“我不太会演戏,老班主硬让我演最后一场的。他疼我我知道。”杨落呆了一呆,问:“你恨她吗?”“谁?”阿姝有点迷茫了。“我是说阿媛,”杨落说,“我听说你们一起长大的。你们俩老是争东西,你从来没有赢过。”阿姝笑了,道:“小时候的事情,早就忘记了。”

     可是看到阿媛的时候,阿姝还是呆住了。毕竟一起长大,共同生活了十几年。阿姝淡淡的笑了笑,说:“阿媛,你好吗?”阿媛说:“我很好。”然后说:“阿姝是不是喜欢杨落?”阿姝没反应过来,问:“你说什么?”阿媛说:“我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杨落?他现在是我男朋友。”阿姝笑了,“阿媛,我根本就不记得他了。你不用担心。”阿媛也笑了,说:“我担心?我用得着担心么?阿姝,老班主怎样了,我想看看他。”

    阿姝带阿媛去了老班主的墓地,阿媛蹲在墓前哭了,哭得像多年前的那次抽噎。阿媛说:“老马叔,我是阿媛,我来看你了。。。。。。为什么你走也不告诉阿媛?你把阿媛忘了?可是阿媛不会忘了你。阿媛会永远记得你对她好,不是老马叔阿媛做不了花旦,不是老马叔阿媛现在也当不了演员。。。”阿姝静静的站在旁边,一语未发。

    人生永远如戏,没有人能预料会不会有突发情节。阿姝也没有预料到,她和杨落那场短暂的谈话会让当时在拍片的知名导演方执看到。方执从镜头里看到那个淡漠的女子脸孔时,一下想起了他手上的一部戏。戏里那个女主角的脸,就应该是那样!

    阿姝看着眼前的男人说:“我不想演戏,对不起。”她知道这个导演,也看过他拍的片,但是那些对她都没有诱惑力,她已经习惯了坐在她的小店铺里看人来人往,可以笑脸盈盈,也可以没有表情。。。她不想演戏。

    方执找杨落去劝阿姝,说是如果能让她答应出演,就给杨落在戏里也安排一个角色。杨落当然欣喜不已,能在方执的戏里出镜,红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。

    杨落把阿姝约出来,跟方执一起吃饭。他们吃饭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交谈,没有讲关于演戏,也没有讲两个人的渊源,只是吃饭而已,餐桌安静得像墓地。方执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眉眼里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,不被谁左右也不为谁牵绊。但是他要她出演,一定要她演,不然那部片子他宁可不拍。所以吃完饭方执就说话了,开门见山:“你一定要演我的女主角,除了你,没有人可以演。”阿姝笑了,说:“我有个妹妹叫阿媛,她跟我很像,而她很会演戏的。所以你可以找她演。”方执愣住了,“阿媛?你是说正在拍《与世无争》的那个程阿媛?”方执看着杨落,“你们是一个剧组的对吧?你演里面几号?”杨落略微有点尴尬,说:“阿媛是我女朋友,我们演对手戏。我是男二号。”方执点了点头,看着阿姝说:“你为什么不想演我的片子?要知道很多当红女星都排着队等演我的女一号。”阿姝说:“我知道。但是我不是女星,我只是小巷弄的小女子。小女子上不了大台面,所以,要请方导原谅。”方执乐了,问: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?或者,有什么条件?大家直截了当,你要怎样才肯出演?我看过你演戏,你演虞姬。你是京剧班出身,所以,不要讲那些什么台面什么的。当年的折子戏势头很猛的,你能演现场还不能演片子?对了,要不要先看剧本,我保证你看过剧本后绝对有兴趣。来,我带了本子来。”

    震惊的是阿姝。她听到方执讲他看过她演虞姬时,眼角微微跳了一下。杨落有点不好意思的说:“对不起阿姝,当年福顺班最后一场折子戏是有录影的,我找到了那个带子,一直放在我身边。昨天方导找到我的时候我放给他看过了。”阿姝从来都不知道那场最后的折子戏居然有录影,所以她要求杨落将带子借给她看看。所以后来杨落翻刻了两盘,一盘送给阿姝,一盘送给了方执。

    当天阿姝带了方执的本子回去。一个略微有点古老的故事:一个被遗弃的女子,在淡漠的环境中长大。长大后的她骄傲冷漠,爱上一个吸毒的男子。男子只爱钱和毒,但是她还是爱他,愿意为他付出所有,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。只因为一个雨天男子为她撑过一把伞,一把盛开着花朵的绸布天堂伞。故事的结局没有意外,女子用刀片割破了男子的手腕,说:你的生命给了毒品,不如给我啊!就是这只手,撑了那把天堂伞,交换了我的一生。现在,就用这只手,带你的伞去天堂。我会来找你,记得,我撑着天堂伞。

    阿姝同意演了,因为天堂伞。老班主开的店铺,卖的就是天堂伞。老班主说:“伞这个东西,能包裹一个人的不安,能带给一个人守护感。一个人一辈子,无非也就是守护和被守护的一生。阿姝,老马叔带了你二十年,但是却没能为你撑一把安定的伞,老马叔对不起你。”福顺班一共有二十一个女孩子,解散的时候老马叔只带走了阿姝一个。

    铁轨延伸,落日的余晖打在开着花朵的天堂伞上,慢慢有火车的呜咽追过来。铁轨上撑伞的女子长发遮盖了半边脸,听到火车的鸣笛声她缓缓转过头来,唇角一丝淡漠的笑。。。“卡”方执无比兴奋,他要的就是这个感觉。阿姝的脸,逆着光看过去散发着绝望的美丽。阿媛在旁边探班,她突然很恨那个撑着伞的女子,恨不得火车真的从她身上碾过去,碾成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片!阿姝从来都不是正旦!从来不是!!

    那部电影的名字就叫《天堂伞》。上映后票房惨淡。这让阿媛笑得花枝乱颤。方执是个有想法的导演,阿姝的演绎绝对是他想要的,纵使没有观众,他依然很爱这部片子。但是他是知名导演啊,没有票房怎么行!所以他必须要保证票房,于是他打出了绯闻牌。他将阿姝阿媛和杨落的故事编撰成一个年少时的三角恋,在多年后重逢又重新开始纠结。现在的观众对三角恋的关注程度远远高于电影本身。为保险起见,方执将那场最后的折子戏也打了出去,一时网络风传早已湮没的折子戏视频《霸王别姬》。于是阿姝的天堂伞店铺不安静了。

    阿姝不喜欢太嚣扰的生活,她没有责怪方执。因为她理解他的生活方式。所以她关掉店铺,离开了那个陪老班主生活最后两年的江南小巷弄。

    阿媛是聪明的,借着绯闻的势,她迅速跻身一线女星行列。接拍了多部电影,最后方执也请阿媛演女一号了。阿媛要求重拍《天堂伞》,方执没有同意。阿媛说:“我可以让《天堂伞》票房大卖,我知道怎么让那部片子红。难道你不想让它红?”方执说:“不用了,我只是想拍那个感觉而已,阿姝演得很好,不用重拍。”阿媛大笑:“你不是最有名气的导演么?原来是个傻子!拍电影只为了感觉,花那么多钱拍部没有人看赚不到钱的电影,请一个根本就没有演过戏的人演主角。如果你不想赚钱你请我做什么?”方执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,看着她眼里的张狂和愤怒,说:“你是在嫉妒阿姝对不对?”阿媛的眼睛黯淡了一秒钟,怒吼:“我嫉妒?我用得着嫉妒她!她哪里比得上我!没我漂亮,没我会演戏,没我得宠!在福顺班18年,从来我都是正旦!要不是老马叔可怜她,她一辈子都演不了主角!”方执笑了,“那就是了。你嫉妒阿姝。因为最后一场折子戏的主角是她而不是你。她只用一场戏就抢了你18年的风光,所以你嫉恨她。你还嫉妒你们老班主走的时候带走的是阿姝而不是你!”阿媛哭了,她扑进方执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。“对,我嫉妒她!我知道老班主最疼的人其实是她。她不过跟我一样,是个孤儿而已,但是老马叔从来没有疼过我。他只是让我不停的演戏为他赚钱,我想每次演完后能听他说:‘阿媛,你演得真好!你就是天生的女主角。’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。他只会把钱发给我,说那是我应该得的。但是他却用我赚来的钱为阿姝买伞,买孔雀钗。阿姝手上的那只镯子,是福顺班人人都想得到的,那是福顺班的开班祥瑞,是所有人的信仰。老马叔给了她!我嫉妒!我嫉妒!!”那夜,阿媛没有离开方执的住所。方执突然对这个女子充满了怜悯。

 

    阿姝去了西藏,开了个藏饰品店铺。她不会讲藏语,不过她卖东西原本不需多言。更何况,来买藏饰品的,多数是游客,游客的意思,就是外地人,多数不说藏语。

    阿姝在那里,跟高原女子呆在一起,就像一群牦牛中独立的一只白鹤。当地藏人很喜欢这个外来的不多言语的女子。他们邀请她参加唱歌喝酒的晚会,他们唱歌质朴而高亢,阿姝学不来,也不去学。喜欢听就好,她不喜欢强迫自己一定要学会。他们也学不来阿姝唱京剧,阿姝只唱过一次,他们完全没有听懂,所以很快就用自己的高亢的歌声把阿姝盖过去了。

    人生何处不相逢。杨落突然站在阿姝面前时,阿姝还是惊呆了。难道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那些纷繁俗世?她的心,有点累了。杨落说,他是专程到西藏来找她的,阿媛出了车祸,想见阿姝。阿姝分不清楚自己心底的情绪,她只觉得好累,她不想离开这里回到有阿媛的地方。她不恨阿媛,但是,也不爱她。她也不想勉强自己装一个好人。但是杨落说,阿媛在昏迷状态中只喊了一个名字,就是阿姝。所以,请阿姝回去看看她好吗?阿姝看到杨落蹙在一起的眉头,说好。

    阿姝还没有醒过来,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像熟睡的公主。方执来看了她一眼,说,“她怎么会这样深度昏迷?”然后就拖着蹭破皮的右腿走了。杨落在床边,紧紧握着阿媛的手,说:“对不起,阿媛,对不起。”阿姝不是傻瓜,她明白她看到的不是简单的车祸而已。只是其中的曲折,她没有办法去猜想,也不想猜想。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,看一动不动的阿媛,偶尔喊出她阿姝的名字。

    阿姝问杨落,“我要这样一直看着她么?”杨落愣住了,说:“对不起,我没有考虑周全。只是阿媛在叫你的名字,我希望她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。”阿姝笑了,道:“杨落你真的很爱她?但是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,你又怎么知道她希望醒来看见的人是我而不是你?”杨落的眼神黯淡下去,他看着阿媛美丽的脸,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,轻轻吻着,“因为,她不爱我。她爱的,是最后和你演戏的西楚霸王。她爱的,是执意找你拍戏的大导演方执。所有的人都是和你有关的,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,她爱的,是你!”阿姝心底微微颤了一颤,说:“杨落你在胡说什么?我只是一个不美丽不得宠不会演戏的人而已!”杨落抬起头来望着阿姝,说:“你知道吗阿姝,你是一个让人嫉妒的人。你的表情,你的眼神,会让所有人觉得自己卑微。我一开始和阿媛在一起,是因为她是和你一起生活过的人。我找不到你,福顺班一解散你就已经消失在我的世界里。我找不到你!我只遇到阿媛。”杨落回过头去看着阿媛,阿媛的眉头此时也蹙在一起,突然发现她和杨落很有夫妻脸。“和阿媛呆在一起后才发现,她是一个不快乐的女人。她一直都生活在嫉妒和失落之中。她是你们福顺班的旦角儿,但是她不是你们班主的挂念。她嫉妒你拥有的所有东西,所以她和你抢能抢到的任何东西。她没有被谁关心过。她只是一个人在无助的挣扎,在舞台上演绎华丽,她的心,是空落落的海。而你,你有人在心底深深的疼爱你,关心你,甚至你不知道所有人在心底都是疼你的,因为你的倔强,让人疼惜。或许你没有比较过这两者的差别,但是阿媛却承受了这中间的落差,看似被捧在手心的阿媛,只是漂浮在空中的白云,无依无靠。。。”阿姝第一次听到阿媛心底的东西,她不知道阿媛一直在被这种情绪折磨着。但是她知道她是不快乐的,所以她才会一直在扮演着主角,一直在争夺着光辉,因为她怕一旦停止扮演,就会发现找不到自己的空虚。但是阿姝是真的不知道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。阿姝是个冷漠的人,她只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。

    阿媛一直没有醒过来,护士说这个是不应该的。因为阿媛只是受到轻微冲击,最多只有短暂昏迷。这个现象不正常。

    杨落带阿姝去吃饭。杨落说:“阿姝,我一直想拥抱你一次,拉着你的手走一小段路。虽然现在我已经爱上了阿媛,但是,我曾经爱的那个人,是你。”阿姝说:“可是,我不爱你。所以,我不会给我不爱的人拥抱。”杨落笑,“就是这样的表情,和你这样的话语。阿姝,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拥有自己的。你不会演戏,你只会活你自己。所以才让人觉得自己卑微。每个人都在生活中寻找自己,最后迷失在这个世界里。而你,从来不管那些。说你想说的话,做你想做的事。不爱的,一律不理。”阿姝说,“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。我只知道,我是我自己,人生不是演戏。这是我跟阿媛唯一不同的地方。”

    阿媛醒过来了,但不是出现在医院里。阿姝一抬头就看见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面目苍白的女子,穿着医院的条纹病服。阿姝对杨落说,“你回头。”然后杨落就看到了阿媛。杨落赶紧跑过去扶住阿媛,安顿她坐下,说:“阿媛醒过来怎么不给我电话就到处乱跑。你是不是饿坏了,要吃什么,我给你点。”阿媛指了一下水杯,杨落忙递给她,看她喝了一小口。阿媛的眼泪就流下来了。阿媛说:“我醒来看不见一个人,我好害怕!阿落,我怕你也不要我了。。。所以我就出来找你。他们说你吃饭去了,我就到这里来看看,还好你在这里,你在这里。”杨落将阿媛紧紧抱在怀里。轻声喃呢:“我在这里,不用害怕,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阿姝说:“阿媛,你还好吗?”阿媛从杨落怀里抬起头,看着阿姝说:“阿姝,你也在这里。我很不好,非常不好。我好想念福顺班大院,我好想念老马叔,还有苏妈妈。。。”阿姝也想念老马叔。老马叔是她看着去世的,老马叔临死也没有提起过阿媛,阿姝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阿媛。

    “阿姝,”阿媛突然抓住阿姝的手说,“阿姝,其实你不知道,我很想念马大叔的。马大叔是我最高信仰,我在福顺班那么拼命,就是为了讨马大叔欢心。只要他说一句,‘阿媛,你很棒!你是当之无愧的正旦!’我就会开心得要死。但是。。。他从来没有说过。。。阿姝,马大叔曾经跟我讲过,我天生就是会演戏的。但是,他却那么疼不会演戏的你。我好难过啊,好难过。。。”阿媛的眼泪仿佛怎么也流不完,她终于当着阿姝将心里的委屈讲出来了。她抓阿姝的手好紧,“阿姝,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?”她攥住阿姝的手镯,道,“是这个镯子!演《霸王别姬》的时候,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镯子,我才知道老马叔把镯子给了你——我还一直在苦苦等待有一天老马叔会将镯子套在我的手上。但那一刻,老马叔说让你演虞姬,那一刻,我看见了你手上套着我一直魂牵梦萦挂念的手镯。我知道,我已经彻底的败了。败给了不爱说话不乖巧不会演戏的你!阿姝,你告诉我是为什么?究竟是为什么?”阿媛已经竭斯底里,她的嗓子嘶哑,手劲奇大无比,像要将阿姝的镯子拽下来一样。阿姝将椅子往后挪了挪,说:“阿媛,你很喜欢这个镯子?”阿媛缩回杨落怀里,低低的啜泣。杨落接口道:“听阿媛说,那个镯子是你们福顺班的祥瑞。只有福顺班接班人才有资格戴。”“所以,”阿姝点头道,“你并不爱这个镯子,你要的只是福顺班的接班人的名号。你只是想要证明,你才是福顺班独一无二的旦角儿。对吗?”杨落望着阿姝,第一次觉得阿姝的话语太过犀利。虽然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,可是毕竟阿媛是他女朋友,人的心,多少有些偏私的。

    但是阿媛一句都没有反对。她只是望着阿姝,说:“阿姝,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!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的!我不要那个镯子了,我不要了。。。”这句话让阿姝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讲什么。所以她静静的等待着阿媛的下一句台词。“阿姝,我们一起生活了18年,无论什么都抵不过这十八年的相处。现在,我有阿落,你有你的手镯,我们没有什么遗憾了。所以,阿姝,我想告诉你,我要退出演艺圈,和阿落一起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度过我们的一生。我不再争什么了。阿姝,请你放心。”阿媛,说完转头望着杨落,问,“阿落,你会和我一起的是么?我们去哪里?去西藏好么?”阿姝已经彻底糊涂了,她没有看懂阿媛在演的是哪一出。但是她并不觉得阿媛讲的是心里话,因为阿姝对台词有一种敏感性,但是这里不是舞台,阿姝不想陪阿媛演下去,所以她直接问了:“阿媛,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阿媛从阿姝的眼里看到了多年前的神色,那种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神,让阿媛的心纠结得死去活来。三个人仿佛对峙着一般将时间凝固着。

   “阿媛你在这里。”突然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吓坏了对峙着的三个人。餐厅已经没有人了,门口进来的是方执。他直接冲过来从杨落怀里拉起阿媛,然后看着杨落,说:“你不想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么?”阿媛仿佛大吃一惊般回头望着杨落。杨落的眼里充满了歉疚,说:“阿媛,对不起。”那语气和神态跟他在昏迷的阿媛病床前一模一样。阿姝站起身来,说:“我想我该走了。”但阿媛一把抓住了她,用哀求的语气道:“不要,阿姝,陪着我好吗?”

    阿媛缓缓站起身来,拉着阿姝的手慢慢靠向方执。然后望着坐着的杨落,说:“阿落,你告诉我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阿姝已经很明白眼前的情况了,聪明的阿媛不可能猜不到。她现在演的,又是哪一出?阿姝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。这个大舞台,她只是过客而已,所以她不打算掺和进去。杨落用一种悔恨的眼神望着阿媛,慢慢说出来:“阿媛,车祸,是我制造的。”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讲完这句话,但讲完后他开始激动起来,“我不喜欢你跟方导在一起!我已经爱上你了,不仅仅是喜欢而已!我不希望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搅在一起,你是我的!”阿媛的眼里闪着绝望的光,她仿佛想说点什么,然后求助似的的转向阿姝。阿姝只冷冷的说了几个字,“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。”然后阿姝就走了,不去管身后那那三个奇怪的人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。

 

    阿姝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最后怎么了结那笔糊涂账,她只知道,阿媛越来越会演戏,知名度越来越高。但是阿姝从来不羡慕。阿姝只要她自己的人生,她不要那个浓墨重彩的舞台。

 

    后记:阿姝在西藏一个偏僻的地区和一个当地汉子结婚了,那个男人爱他,并且只爱她!阿姝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那个男人,却知道他们可以相守一生。自此,阿姝算是彻底远离了那个用油彩和器乐掩离的世界——西藏是个纯粹的地方,尤其是在它偏远的村庄。她没有带任何东西过去,甚至,那场最后的折子戏。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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